一家村

功首罪魁非两人，遗臭流芳本一身

——漫谈曹操（上）

李钟琴

曹操（155—220年），字孟德，小名阿瞒，谯（今安徽亳县）人。他是历史上最有争议的人物之一。肯定他的，说他胸怀大志，唯才是举，芟夷群丑，平定北方，登高必赋，文武兼资，御军三十余年，自著兵书十万余言，是个大政治家、大军事家、大文学家；否定他的，说他“名托汉相，实为汉贼”，是个善于玩弄权术、残忍嗜杀的“奸雄”……

最后一次出征：曹操自感命不久矣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十月，曹操率大军自洛阳南征关羽。这是他从戎三十余年来的最后一次出征。途中，困扰他多年的头疼病又犯了。

这次头痛比以往要剧烈得多，毕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曹操也意识到此番出征，将是自己最后一次统兵征战疆场，不禁悲从中来，满目苍凉。

曹操本不欲亲自出征，但自七月份以来，刘备的大将关羽进攻樊城和襄阳（两城即今湖北襄樊），来势汹汹，守卫樊城的曹仁和守卫襄阳的吕常连连告急。曹操派左将军于禁等率三万余人会同立义将军庞德所部救援樊城和襄阳。

不料天不作美，樊城一带连降大雨，汉水暴涨，关羽令军卒将汉水掘口，水淹于禁七军，于禁投降，庞德被杀，顿时天下震动。

此时的关羽乘战胜之威，猛攻襄樊。曹操深知，襄樊不保，则许都（今河南许昌）门户洞开，此事不可等闲视之。头痛病时常发作的曹操唯恐许都有失，因此想迁都以避关羽的锋芒。

曹操的部将司马懿却不以为然，认为刘备与孙权外虽结盟，内实相忌，孙权不会因关羽的坐大而置之不理。所以，他建议曹操遣使劝孙权从背后袭击关羽，事成则将江南之地割给孙权。

曹操这才定了定神，一面派人出使东吴，一面派将军徐晃率兵救援襄樊。

孙权是否出兵还是个未知数。与其求人，不如求己。曹操为了确保许都的安全，决定不顾年老体衰，亲自南征。

大军尚未抵达樊城，就有消息传来，说关羽得知徐晃前来，即率军进驻偃城（今湖北襄阳北），徐晃则扬言要截击关羽之后，关羽觉得困守偃城意义不大，乃率兵退出偃城。

这时，盘据江南的孙权给曹操送来一封信，同意攻打守卫荆州的关羽，以解襄樊之围。

历来都是孙权与刘备联合抗曹，这一回好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令曹操不由将信将疑。

孙权在信中还说，袭击关羽事关重大，必须要保密。一旦泄密，关羽有所准备，则事倍功半。

曹操将孙权的书信拿给谋士们看，众人皆认为此事万万不能令关羽知道，唯独董昭不以为然。他说：“军事贵在随机应变。我们应该答应孙权为其保密，但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关羽，关羽听说孙权欲袭荆州，必会撤军自救，那么襄樊之围自然而解。之后，我们可坐视孙权、关羽互相残杀，等待其两败俱伤。如果我们为孙权保密，则令孙权赚了大便宜，不是上策。况且，樊城、襄阳的将士们不知有救兵到达，算计着越来越少的粮草，会产生恐惧心理，一旦有变，为祸不小。”

曹操闻计大喜，乃令徐晃将孙权之信复写一份，分别用箭射入樊城和关羽营中。

曹仁等得信，守城信心更加坚定；关羽得信，满腹狐疑，自恃江陵与公安皆为荆州之屏障，孙权不一定会迅速得手，竟不撤兵，围攻樊城愈急。

孙权这一次没向曹操说慌，真的调兵遣将袭击荆州。

荆州是三国时的战略要地，辖境相当于今湖北、湖南一带，是魏、蜀、吴争夺的焦点所在。赤壁之战后，在孙权的默许下，刘备占领了荆州，一占就是十年。此间，孙权多次想得到荆州，但荆州已是刘备到口的肥肉，岂可轻易放弃？所以孙权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及见曹操来信，孙权惑于得到荆州的眼前利益，竟背弃诸葛亮和鲁肃制定的孙刘联合抗曹的长远方略，决定乘关羽与魏军对峙之时袭取荆州。

负责袭击荆州的是孙权的大将吕蒙与年轻将军陆逊。吕蒙先是称病，由名不见经传的陆逊代替他统帅三军。关羽对吕蒙颇为忌惮，听说吕蒙病重，已回吴都建业（今南京）治病，代替他的是一个叫陆逊的毛头小伙子，遂对曹操传递的东吴将袭荆州的消息置之不理，一心要将樊城攻下。

陆逊走马上任后，给关羽送来一封信，信中称赞关羽英雄盖世，战功卓著，可比晋文公和韩信，并自称“书生”，表示自己今后要多请关羽帮助、指教。关羽览信颇为受用，不仅不对陆逊加以防备，反而从荆州调兵至前线助攻樊城。

这时，吕蒙却白衣渡江，悄悄回到军中，与陆逊指挥军队先偷袭公安（今属湖北），再下江陵（今属湖北），之后陆续西进，将荆州诸城一一攻取。

关羽闻荆州有失，急率军回救，但为时已晚，归无所归，只得败走麦城（今湖北当阳东南五十里）。吕蒙不予关羽喘息机会，随即率兵包围麦城。关羽知麦城难以坚守，乃弃城出逃，最终被吴兵抓获。

吕蒙袭取公安之时，孙权生怕魏军退走，使关羽全力与东吴鏖战，乃再给曹操写信，向曹操称臣，还劝曹操顺应“天命”，即皇帝位。并请曹操派兵追击关羽。

曹操一眼识破孙权的小诡计，偏令诸将不得追击关羽。他想让关羽去和孙权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再去收渔人之利。

谁知关羽一败涂地，于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十二月被孙权杀死。

孙权杀了关羽，灵机一动，令将关羽的人头装到盒子里送与曹操。

关羽兵败之时，曹操正将孙权的书信拿给谋士们看，笑道：“孙权这个小儿是想让我坐到火炉子上啊！”

曹操知道，孙权写信劝他称帝用心不良。如果他真的顺应“天命”，那就成了汉朝的叛逆，属于公然“篡位”，不仅在当时会招致舆论的谴责，而且还会在历史上留下“乱臣贼子”的恶名。

他的部下却认为曹操登基是顺理成章的事，因此纷纷劝说曹操“顺应天命”。侍中陈群、尚书桓阶说：“汉自安帝以来，政令不行，国统数绝，到了今天，只剩下一个空名号了。”他们认为曹操应该当仁不让，代汉称帝。

曹操并非不想成为九五之尊的帝王，但天下未定，他的身体却每况愈下了。此时的曹操自知命不久矣，若在去世前登基，徒招“篡汉”恶名，而对他自己并没有多少意义。

曹操长叹一声，道：“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周文王未等灭掉殷纣王便去世了，他的儿子姬发在吕尚的辅佐下灭掉殷商，建立周朝。姬发（既周武王）称王后，尊父亲为周文王。曹操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所以希望儿子能改朝换代，自己也只好做“周文王”了。

是年十二月，曹操下令退军。军至洛阳时，曹操便实在支持不住了，遂暂在洛阳养病。

过了数日，已是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正月，孙权派人送的关羽的人头到了。曹操明白，孙权将关羽的人头送来，为的是将关羽之死嫁祸于他，引刘备率军前来复仇。曹操冷笑几声，令将关羽首级以王侯之礼厚葬于洛阳城南，并命大小官员皆去送殡，以此向刘备表明，曹操对关羽仁至义尽，刘备要为其关羽报仇，应去找孙权算帐。

葬罢关羽，曹操便卧床不起了。

卧榻之上，曹操回顾平生，不禁感慨万千……